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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沙城從不丟孩子的,因為老吳家有狗。哪怕是下過大雨的山林僅存些許氣味,吳家的狗兒都能聞出蛛絲馬跡。捉賊、找失物、查違禁、丟牲口,吳家有各式各樣的犬種能順利完成任務。不過看門狗在吳家算是地位最低的,吃的是剩飯,睡的是泥地,橫豎沒多大訓練,唯一優點是忠心而已。
可是吳家有一條看門狗大名響叮噹,實際上這狗也不怎麼看門,吃得還頂好,因為牠是吳家小三爺的跟班,脖子上掛著個驢鈴鐺的「驢蛋蛋」。話說這狗原本挺命苦,一隻渾身脫了毛長著皮膚病的狗崽子吳家本是看不上的,可壞就壞在老狗當年貪玩嫌小弟煩,隨手把吳邪栓在樹上,就不知道上那兒野去了。結果小吳邪掙脫了繩索又不認識路,竟走到了亂葬崗,這才遇見靠撿拾腐屍肉塊度日的驢蛋蛋。吳家人打小與狗親熱,加之那時候的吳邪實在太小根本也不會分辨,荒地一入夜颳起大風,又冷又餓的吳邪躲在樹洞裡,驢蛋蛋叼回來死人肉和他分享,他糊裡糊塗地吃下去。等大人們找來,他已經意識模糊了,抱著狗只說得出「蛋蛋」兩個字,急著給他請大夫才連著小狗一起捉回去。後來他病好了,吳家又擅長養狗,驢蛋蛋毛長好了,體型大的挺快,一身粗硬的灰毛摸起來像驢子皮,闖禍的二哥給吳邪送了一只驢鈴鐺做禮物,從此吳邪御前親衛「驢蛋蛋」叮噹就任。吳邪和驢蛋蛋好的像親人一樣,雖說雜種狗聰明,這麼通人性的也是少見,吳邪到哪兒都會帶著驢蛋蛋,在長沙大街上聽見驢鈴不用急著讓路,肯定是吳家小三爺出門溜灣來了。
話說吳邪走出紅府,驢蛋蛋自然是在門口等著他,通常被吳邪嫌棄的人容易被驢蛋蛋咬,但張起靈面無表情地跟在吳邪後面走著,驢蛋蛋竟然灰溜溜的往前跑了幾尺遠,回頭看著主人,不太想靠近姓張的。
「養你有什麼用,你是吃死人肉的竟然還怕死人臉。」
「小三爺!小三爺!等等啊,少班主要我送你回去!」
紅府下人跑出來,也是在幾步遠就停下,不敢與張起靈靠得太近。一看這模樣吳邪覺得更窩囊了,隨便把人給打發了,前方遛著驢蛋蛋後方遛著張家副官逛起集市來,張起靈也不急,就維持著一定的距離跟著他走。待他晃回家早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分,爹媽都回房休息了,廳裡只剩大嫂二嫂還在餵孩子。
「哎呀,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呢?吃過沒有,我讓婆子給你熱點飯。」
二嫂正抽了手巾給大姪子擦鼻涕,一邊小姪子不吃青菜看媽媽不注意腳底抹油就想溜。
「不用啦,我剛剛才吃完兩大塊糖油粑粑呢,我不餓。」
「那怎麼行,你打小身體不好不能只吃那個,吃不下也得吃點。」
都說長嫂如母,大嫂說話吳邪還是很信的,只好拉椅子坐下了,順手把小姪子給逮回來。
「陪你叔一起吃吧三省。」
「不要,我不要吃菜!」
「那位是小叔的朋友嗎?怎麼在院子裡站著,還沒吃的話一起用點飯吧?」
吳邪這才注意到張起靈一個人站在幽暗的院子裡看不清表情,看見他這樣站著覺得怪可憐的。
「你都陪我累了一下午啦,進來吃飯吧!」
張起靈微微偏了頭看他,吳邪看到這樣的反應笑了,更用力地對他招手。
其實他是可以不要進去的,那樣的氛圍太陌生了,就連他自己的嫂子也沒有這樣招呼過他,吳家的兩個奶奶卻很用心地給他盛飯佈菜,原來穿金戴玉的女人也可以這樣溫婉柔和,罵孩子更像是尋常人家的婦女,把腕上的玉鐲擼高點,伸手就擰起耳朵。結果吳邪的小姪子趁媽媽不注意把菜夾進吳邪碗裡就趕緊的跑了,吳邪看他一溜煙的抱頭鼠竄笑得很歡。
「三省最怕吃龍鬚菜了,每到這個季節他都發愁。」
張起靈發現他是在對自己說話,愣了愣,把筷子伸進吳邪碗裡夾起那一小搓菜葉,放進嘴裡,嚼了很久。
 
 
「啊,你應該多來走動走動,你爹現在享福啦,你大哥多能幹!」
酒過三巡,家裡來了客人的紅老爺很開心,兒子雖然好看,可別人家的兒子不知怎麼的特別稀罕。二月紅看父親那麼開心也就是勸幾句喝少點,反正他能蹭一天兩天,難不成想蹭個十天半個月的?
「紅老爺客氣,二哥也是能幹啊,娶了個好媳婦您倆老不是早抱著孫子樂呵呢。」
雖然當年嫌棄媳婦門不當戶不對,可真進門了之後覺得人家姑娘也是清清白白,又溫柔孝順,還給他們老紅家添了三個白白胖胖的孫子。生在什麼家庭也不是自個兒能選的,能過日子就好,時日一久便釋然了。
ㄚ頭雖然出身微薄,但家教卻不差,紅家的三個小崽子都聽話,吃完飯之後跟爺爺奶奶打過招呼才下桌玩去,跟吳老狗的兒子們要媽媽又擰又罵得才能好好吃飯畫風很不一樣,真是人比人呦。
「咦?吃火鍋啊?怎麼不叫上我呢?」
「今天這是吹的什麼風啊?九兒也來啦!」
「紅老爺,我這都幾歲了你還九兒九兒的叫著,我都害臊啦!」
解九穿著一身白色的中山裝,特別有大學生的風範,丫頭立馬讓人添了碗筷。
「九兒啊,紅伯伯這也是好久沒看過你了,孩子長得真快你看。」
紅老爺和紅夫人說起孩子小時候的事就是打翻了話閘子,酒勁上來更是鉅細靡遺地講,這頓晚餐都吃成消夜了紅老爺才要回房休息。解九一向聰明,陪了許久最後才把兩個哥哥拉進書房裡說話。
「哥,你答應了要給日本人唱戲了嗎?」
「我還沒說你呢,你竟然自己提起來!你這是搞什麼呢?我教你幾手是讓你湊合著防身你這小子…」
「哥,你聽我說,我知道你從小就護著我,可我得求你一件事。」
解九說著就跪下了,老狗和二月紅見他行如此大禮驚覺氣氛不對,都從椅子上站起來。
「起來說,什麼事情要行這麼大的禮,家裡出事了嗎?」
「不只,這是一城百姓的安危,說大點,國將不國。」
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突然變得那麼堅定深沉,二月紅知道這肯定是件難事。
「你說。」
「我要鈴木大佐身上的一件東西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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