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炸因為被志雄阻止了,因此傷亡也大幅降低,除了自殺炸彈客當場死亡之外,就屬志雄傷的最重,腦震盪、鼓膜損傷、肋骨斷裂都還算輕微,最嚴重的是直接從後腰穿透了內臟的大碎片,嚴重的傷勢根本不是鄉間小醫院能夠處理的,本以為止住血之後可以等待他病情穩定一些再轉大醫院治療,沒想到志雄在半夜開始大出血,幸虧是修道院的管事神父和高層有些交情,連夜把他送到巴黎救治,才好歹保住了小命。
小查理本就是巴黎人,修道院那邊是鄉下的祖母家,問清楚志雄被送到哪裡之後就二話不說跳上了火車。查理的父親是卡車司機,母親離婚之後就音訊全無,長年都要自己料理起居,養成他格外獨立孤僻的性格。祖母也是擔心他才帶他上教堂,卻沒想到他和志雄會成為這麼要好的朋友。自從認識志雄之後查理溫和多了,也常笑,不再冷冰冰的瞪著陌生人。不過壞處是查理總是一睜開眼睛就往教堂跑,當神父詢問祖母查理是否有當神職人員的意願時把老人家嚇得不輕。
「熊熊,你沒事了。」
等到醫務人員都退開,查理撲上去抱住志雄,唉呦,肋骨阿,但看著查理這麼高興志雄只好把那聲哼哼悶回喉嚨裡。
「你怎麼來了?不是說討厭巴黎嗎?」
「你不要走。」
埋在胸前澎軟的髮絲摸起來很細緻,像是奶貓出生帶著的絨毛,隨著呼吸抖動著。
漂亮的跳躍,一隻狼犬用優雅的姿態接住飛盤,輕盈的落下,走回來。
「狼大好棒喔,接飛盤好帥喔,你最棒了。」
熏然抓著狗就是一陣亂搓亂揉,但顯然狼大很受用,翻個肚皮求撓撓。另一邊,狼大的同胞兄弟用獅身人面像的莊嚴姿勢趴在凌遠交疊的長腿邊,高冷異常,後者側著身子看一本書,根據翻頁的速度來看莫約是閒書。
這些時候真是太平多了,金主乖乖被扒皮、變態乖乖蹲牢裡,凌院長深感天道恢弘,決定出來吸收日月精華,順便把家裡三隻小動物牽出來遛一遛。這樣的場景用人話說來就是,一家四口野餐,老臘肉曬太陽,小鮮肉跑跳蹦。
「可以吃午餐了吧?我要酸奶。」
一隻汗淋淋的手伸到旁邊要開他靠著的小冰箱,凌遠看也不看就拿毛巾在熏然爪子上抽了一記,小警官眼明手快的抓住毛巾。
「跟你說了多少次,運動完不可以馬上喝涼的,擦擦汗喝水去。」
小鮮肉應了,乖巧地坐下來等開動,老臘肉頗為滿意,給他的三明治多夾上一塊牛排,看的兩隻狼犬哈喇子直流,只能用眼神攻擊主人。
嚼著牛排的沉默中,凌遠才打開冰箱給他拿了酸奶。
「說吧,你今天老是吞吞吐吐的。」
「就是那個,老凌,上面的領導推薦我去參加反恐研習,國際刑警辦的。」
「去法國?里昂冬天冷,可夏天還挺舒服的,去的正是時候。」
「研討主題是反洗腦…領導覺得…我應該很有發言權。」
凌遠長嘆一口氣。
兩年前,他從美國接回破碎的李熏然,不只一身是傷,連靈魂都破碎不堪。
「沒關係的,你活著。」
歷經幾次大手術又昏迷多時,原本就瘦的人現在是形銷骨立。雖然經歷許多優秀醫生的心理輔導,凌遠才是那個心疼地拾起一地碎片的人。
「不是你的…不是…我是李熏然…我是…我是李熏然…」
夜半驚醒,縮成一團在牆角機械式搖晃著,喃喃自語。凌遠默默的環抱著他,貼在他耳邊輕聲鼓勵。
「對,你就是李熏然,不是別的什麼東西,熏然,加油,熏然。」
不曾催促,為他築起保護的城牆,等待他慢慢的拼湊自己,等待李熏然找到回家的道路,信奉邏輯的凌遠容忍他一團亂的混沌狀態。剛清醒的前三個月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裡,一睜開眼就想往外衝,凌遠總是抱住他溫柔的哄。一個在自己的領地裡君臨天下的男人,卻窩窩囊囊的守著哄著,只用擁抱攻擊他。熏然覺得自己何其有幸,遇上了凌遠。
大家看到的是重傷之後不到一年就重新上崗的小警官,漂漂亮亮神采飛揚的,誰能知道背後需要多大的努力和耐心。更可怕的是精神病對凌遠來說是多麼可怕的夢靨,他卻沒有放棄李熏然,這樣的勇氣,比起自己毫不遜色。
「那你自己的意思呢?」
「我想去,這是國際性的會議,不是平常能有的。」
我已經好了,我知道,我也想讓你看看,你的作品。
「不管你想做什麼,只要記得我在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
他執起凌遠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,鏗鏘有力的聲音,咚咚咚咚,這才是世上最精妙的曲子,這雙手的主人才是世上最厲害的作曲家,完美的雕刻師。